继春节之后,元宵是最热闹欢腾和多姿多彩,又极为不寻常的节日。“闹花灯”是元宵主要的活动,它把元宵欢乐的气氛推向高潮。清流城关元宵的“摆五坊,送瘟船,散福”是和“闹花灯”相连缀的独特风俗,充分表达了客家先民对祖先的追怀、惦念,独具匠心,使节日欢乐的高潮持续不绝。这习俗仅囿限在清流城关,成为城关人民最向往、最喜爱的节俗。
“摆五坊,送瘟船,散福”习俗
摆五坊
清流城关原有19坊,每年元宵由各坊轮流执事主持“摆五坊”。每个坊每年分五处摆。每处要摆上五大件,即:古董、字画、古书、花卉、服饰,故称“摆五坊”。当天,轮流执事主持的坊各户人家门前便摆出方桌,摊开红纸,临街挂起绣有“龙凤呈祥”之类的桌帷。户主将珍藏的古董、银锡器皿、玉器佩饰摆在桌上陈列。即使终年躬耕陇亩的农户,也要摆出一对古色古香的锡烛台,或合抱的金黄大黄瓜、大番薯或特有的雪薯以示庄重。
“摆五坊”的时间视气候晴雨而定。天气晴和时,可摆上三五天。若遇连绵阴雨,一天即收场。摆开后,人们便挤在坊市评头品足,一饱眼福,增添节日的欢乐。
送瘟船
夕阳西沉,暮色降临,观赏“摆五坊”的人群云散之后,城区的东门桥下却聚集着众多的男男女女。泊岸的船只底层是木板,四周围用薄薄的竹片扎成,尔后,盖上红绿色纸。船舱内绘有十二生肖的肖像张贴其上。舱内装着各家各户送来的猪毛、禽羽。山里人有强烈的心理寄托,将家禽牲畜的毛羽送上东去的瘟船付之一炬,以为即可保六畜兴旺,平安无事。于是,各家各户时刻一到,主事者发出号令,六响火铳轰然巨响,掌事的即解开绳缆,点燃舱内的火纸引爆杂在毛羽中的花炮,噼啪喧响。瘟船在冲起的花炮硝烟的火光中伴着激流游弋,沿着龙津河隐隐而去。直至瘟船送走,消失在暮色苍茫中,人们才星散而去。
散福
元宵之夜,各处大闹花灯,送走瘟船,而五坊的家家户便围坐在厅堂设宴把酒,少的几桌,多的几十桌。有的事先发出邀请,但任何人都可随意光临酒席。于是各坊的人们便携儿带女来到执事的五坊登门道贺,然后依次鱼贯而入,吃到酒醉饭饱为止。
这特有的习俗在清流城区代代传承从不衰竭。新中国成立后,这习俗才被废除。但它在民间有较深刻的影响,其特点是:
1、有明显的地域性:在古代广袤的汀州八县中,这习俗唯独在清流城区流传。习俗形成的因由主要是与清流城区的地理环境和人民生活息息相关。
清流人大抵是隋唐之后,陆续从中原等地避乱迁来。这里山明水秀,土地肥沃,气候温和,林木茂盛,有大片可供开垦的耕作之地。没有战乱、兵燹、灾荒,而被人们深深迷恋着。由于此地都是外地迁来的人,没有封建房族纠葛,又不受土著人欺凌,大家和睦相处,友好亲善。明洪武年间,清流人口已有五万多人。清道光九年,剧增至十万人,从宋代建县至新中国成立初的800 余年间。人们带着中原的遗风,经过沿途漫长的衍化,与本地村民习俗融为一体,于是,形成这独特的风俗,其主要着眼点是“送瘟船”,企望通过虔诚祭拜之后,能让那些灾祸,纸船明烛照天烧,伴随滔滔流去的龙津水一去不复返,体现了人们对生存欲望的寄托。因此,送走瘟船,各家各户始以散福,让福神光临柴扉,喜照门庭,导致一些食难果腹之家也要不惜宴请嘉宾,唯恐太冷落了,福神不肯光临。
2、有强烈的文化氛围:清流城区人民有对美的强烈追求,有较为发达的文化。元明之际,有20余名进士,在朝廷任副丞相、吏部尚书、翰林院编修和知府的官员,供职全国各地的知县达数十人。他们在仕途各有建树,各有一股大义凛然的阳刚之气,都十分愿意将家里的文化宝物摆出来供人观赏,炫耀门楣,从而,强化“五坊”的文化氛围,不同于一般的封建迷信。实质是褒扬文化,是对各坊文化的一次大检阅;是鼓舞、激励人民奋发上进,攻读诗书的习俗。
3、有传奇的文学色彩:经过一代又一代人们的加工润色,“摆五坊”不仅千姿百态极富情趣,同时在民间也流传着许多传奇故事,如《樊公显灵》、《龙津河的故事》等,无不充分表达摆五坊与人民群众的密切联系,它深深扎根在群众的土壤,为群众所喜爱,给这些习俗涂上丰富多彩的传奇色彩。
4、有心理企求的崇拜:在漫长的封建社会,人们总是企求着全家、乡人的共同平安吉祥,憧憬向往着温饱安宁的生活。“摆五坊”正是这个企求憧憬最好的表现形式。因此,每年元宵,人们不惜代价都要隆重举行这个习俗。违拗或淡化这个陈规,人们唯恐将招致瘟神的肆虐、命运的惩罚。这是乡民共同凝成的心理素质,使之繁衍流传。
形成的原因
元宵,早在汉代就是一个寻常的节日。《史记•乐书》云:“汉家常以正月上元祭祀太一甘泉,以昏时夜祀,至明而终。”周以后才逐渐变为今日的元宵佳节。为配合道教三官大帝中上元天官大帝在正月十五日的诞辰,便举行种种庆祝活动。到北宋末年,元宵节由三夜扩为五夜。北宋人孟元老在《东京梦华录》中,描述了当时汴京人过元宵的盛况。这热烈壮举代代相传,沿袭至今。
民国间编修的《清流县志》称:“正月十五日为上元节,城内于斯日延道土建醮,名曰春祈。午后,扛神像沿街奔驰,各家门口竞放爆竹,名曰:逐疫。值年坊住户率先期发柬以请亲友,晚开筵宴,沿街拉客,名曰:‘赛福’。”
由此可以看出,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,无疑在清流得到播衍和发展。
1、与台湾有着密切关系:连雅堂《雅言》称:“台南建醮之时,先择宽阔之地,设置神坛。曰天师坛,曰观世音坛,曰玄天上帝坛,装饰华美。以七巧桌陈列坛内,上置金石古玩,多方罗致,以夸珍异。台南故家旧多收藏,平时种不示人,排坛始肯出展,亦可以供观览也……他处之坛,虽有台南之伟丽,而无台南之华贵。”这习俗和清流的“摆五坊”同出一辙。台湾“送王爷船”,每三年一次,在台南举行,规模浩大,声势壮阔,形式独特。1991年8月间,台南举行的“送王爷船”活动,轰动全省,人流如织,商贾堵途。《台湾时报》作了连篇累牍的报道与清流的《送瘟船》不相上下。
2、中原文化的浸润:唐之后,中原人民经过几次大迁移,有一批子民移到清流落户。他们带来中原文化的遗风,经过沿途不断的演化充实,又经过本地山民的同化拓展,才形成独特的民俗风情。实质是中原与南方文化交流的一道彩虹,焕发着异样的光彩。新编山西《五台县志》称:“元宵,街头巷口垒旺火祭瘟神,祈求消灾免难。”可以从中原窥探到清流元宵习俗的这个遗踪。远离故土之后,他们怀念远祖的遗俗,崇尚先祖的民风,深感祖先的荣耀不可忘怀,对一些风情民俗由共鸣、发展、而完善。
祭瘟神在山西、河南、江西、湖北等地也有不同形式的祭仪,这就激起了有家归不得的游子的追怀之情。他们没有别的抚慰,在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之际,便保留先祖的遗风,以显示对先祖的怀念,寄托自己的追思,这全是由于中原文化的深深浸润所致。
3、赋予新的传说:清流人民景仰祖先,通过“五坊”活动,丰富自己的生活内容。
据传,从前,清流有位商人外出杭州作生意。元宵那天,在杭州城的大街小巷闲游,发现家家户户门前都摆张桌,罩上布帷,摆出许多供品和古玩字画,烧香点烛。商人被这纷呈的精湛摆设迷上了。回清流之后的第二年元宵也在自家门前摆上案桌,把家里珍藏的首饰、古玩摆在桌上任人欣赏品评。过去,清流交通闭塞,与外界交往不便,商人的奇异摆设吸引了许多人士前往参观,后经商人绘声绘色的渲染,翌年元宵,城里凡是有名望的人家都仿效这习俗,受到人们的崇拜与敬仰,蒙上一层迷人的色彩。后经几代的播衍发展,在炫耀家族兴旺的同时,人们企求消灾免难,为增加“送瘟船”、“散福”等相联系的习俗,使三者融为一体,给元宵赋予多元的意向,形成城区人民共识的习俗。
4、人民的愿望:漫长的封建社会,人们对不可抗拒的各种遭遇,无法作出科学的解释,便企求神灵的保佑。
“送瘟船”是人们驱邪祛恶的愿望。“散福”则是人们对好运的企求,又跟“摆五坊”融合为一体,根深蒂固地扎根在人民中间。这奇特的心理企求,于是构成了奇特的习俗,诱惑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陈陈相因,担心着没有这习俗,也许是灾祸降临。尽管人们寄予极大的企望。其实,不断的祸灾仍然是紧紧笼罩在善良百姓的身上。尽管他们顶礼膜拜,献出一片赤诚之心,依然受到反动阶级的残酷压迫,无法解脱痛苦与灾难。